从前芸娘背着他的时候,他的年纪还小,他觉得人生来就是应该被关爱的。可是到后来他失去了那唯一的亲人,他才知道在权力最底层苦苦挣扎的人想要获得一丝温情是有多么难。
谢云程从那一个个清秀端正的字迹中仿佛看到他的母亲正坐在书案前一边逗着他笑一边为他写下满是期许的庆生贺词。她肯定是一位美丽而又温柔的女子。
他能够想象的出来当年这个女人是怎么竭尽全力的保护他的。芸娘是便是他母亲的亲信, 如果不是得到他母亲的准许,他又怎会在那场皇位争夺的屠杀之下活下来?
或许活着才是这位母亲对他最大的期许。
啪嗒啪嗒
不知不觉间,谢云程的视线忽然模糊了,几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字里行间。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名女子了。
谢云程想到这里情绪忽然失控, 他伸出手来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想扼住那快要失控的哭声。他生来没有感受到过母爱, 但是此刻当他看到这些字笺的时候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宣凤岐见状上前将他拥抱在自己怀中:陛下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臣一人。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才松开了自己快要咬得渗血的手背, 他在宣凤岐的怀抱里嚎啕大哭。他抽抽噎噎着:皇皇叔,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她没有像别的母亲那样看着我哭哄着我笑, 也从来没有给我唱过歌,没在睡前给我讲过故事。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想她。
她这些年来亏欠给谢云程的母爱,谢云程此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宣凤岐轻拍着他的背:臣都知道。
谢云程一直一直在宣凤岐哭着,他嘴里反复着:我想她,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光听洛云兮这个名字便知道她是一个温柔娴静的人。可是谢云程遍寻小时候的记忆也记不起她的样子,她连一张画像都没有留下来,或许他只能在梦中想象着她的样子了。
谢云程一想到这里便哭得撕心裂肺,他揪着自己的胸口无声地哽咽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哭得累了,连嗓子都隐隐散发着沙哑撕裂的痛。他呆呆依靠在宣凤岐身上,好像这个人身上的异香和温暖才能安抚他那颗悲恸不已的心。
抛去权力争斗,君臣身份,谢云程也不过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孩子。宣凤岐与谢云程相处时日已久他早知谢云程是什么样的脾性,所以他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心。
他那双在此刻显得格外温柔的双眸对视着谢云程哭红的眼睛:陛下,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谢云程听到这之后,刚才因为痛哭显得呆滞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光这宣凤岐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摒弃臣的称呼来与他谈心。
谢云程微愣了片刻,他看着宣凤岐那双明亮而又真挚的凤眸:那我也会帮助皇叔得到想要的一切。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伸出手来替他拭去了泪水:不,我会保全你,也会保全我自己。
谢云程听到这番话后浓密的双睫微颤,他明白宣凤岐这话的意思,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当他听到宣凤岐的保证之后心里绷紧的那根弓弦忽然放松了一些。
他知道他以前对宣凤岐奉承讨好都是假的,即使宣凤岐没有显露出谋逆之心,他也整日担心宣凤岐会加害于他,可是他总是不自觉靠近宣凤岐。现在想想,或许他真的只是想替自己守着大周的江山罢了。
谢云程愣了片刻,随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宣凤岐那张在夜光中显得格外妖冶的眉眼: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笑着摸了摸谢云程的头:不,现在我是陛下至亲之人,所以以后陛下可以依靠我。
谢云程的心中的那块荒无人烟的冰雪大陆忽然融化了一点,他主动拥抱住了宣凤岐。
天气一点一点暖和起来了,宣凤岐喝药从冬三九喝到了春末。他最近虽然也常做噩梦,但是比以前好多了,但是梦中无数人死在他面前,他看着满地鲜血的场景还是没有变。或许是他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春闱已经进入到最后尾声了,接下来就是来自大周各地的才子前往京师参与会试,再者就是殿试。
宣凤岐看着温郁递上来的科试名单,别的地方也罢了,金陵的举人今年似乎特别多。除了平时的诗书策论,史学算术,宣凤岐还特意添了一道农学的论题。
大周的农业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落后的,要是遭逢什么大旱大涝,粮食绝对是欠收的,虽然现在农业上的弊端还没有那么明显,但要是大周之后连年天灾人祸不断,这累积几代帝王基业也经不住这么考验了。
宣凤岐这个时候在名册中看到了一个名字兰寻芳,当他看到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脑中忽然嗡得响了一下,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的名字有些熟悉呢?
就当宣凤岐扶额凝思的时候,外面的宫女进来通报:禀王爷,温大人到了。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才回过神来: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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