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很危险!”
玉姜试图劝他离开。
云述却坚持:“或许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云述!这不是玩笑。”
他的伤分明还未好。
若她独行,她尚且还能放手一搏。但若是身边带个未痊愈的伤患,一切便未可知了。
云述道:“我也没有说笑。”
看样子他是当真不打算回去了。
此地终归不是说闲话的地方,玉姜也不再揪着不放。
收了断剑无落,她闭上眼缓着呼吸。
她有些后怕。
这世上能让她深陷的事着实称不上太多,而方才那只妖便是以窥探人心来进行引诱,直到迷障将人困死,再也出不去。
噬魔渊不愧是噬魔渊。
古来对人间和修真界最有威胁的妖邪被收服之后,皆镇压于此。
并不是所有的妖都像那只蛇妖般好对付。越往林子深处去,不可测的事便越多。
云述并未多说,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肩上。
玉姜摇头:“不必。”
“顺手多带了一件,穿着吧。”
玉姜不再推辞,两人一同往前走。
不知为何,云述今日态度有些冷。
似隔了一层薄冰。
即使是并肩而行,他也鲜少言语,更是不问她为何要独自行事。
反倒是玉姜想问话,却碍于这样疏冷的氛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兀自拢紧肩上的披风。
林深处,茂盛的枝叶遮天蔽日,连丝日光也不曾渗透下来。越往里走,越是笼罩着一股诡异难测的阴冷。
玉姜渴了,拨开丛生的杂草,就着一棵树坐下休息,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囊饮水。
一路无言的云述终于在此时开口:“所以你在迷障中看到了什么?”
玉姜面上的笑意凝固稍许,不知该不该如实告知。
设下迷障的妖说得没错。
那是她的执念与心结,是她的朝思暮想,亦是她此生的难以言说。
慢慢地喝了水润喉,她方开口:“上元节,卖元宵的娘子、做莲灯的阿叔、罗时微、许映清、朱雀,还有……”
她一口气说了七八个人名。
云述都知道,那是浮月山中的弟子。
玉姜的毫不避讳却让云述听得心中泛了隐隐的酸。迷障之中所见,要么最珍贵,要么最痛恨。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一根刺,随着年月渐远而愈来愈深,难以消减。
他问:“你很想浮月山吗?”
“不。”
“我恨他们。”
玉姜道:“我能这么快清醒就是因为,我太恨他们了。”
她不常说这样的话。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多了,她故作漫不经心地转开话锋:“他们设计将我困在这儿,我难道还要感谢?我可巴不得他们都不好过呢。”
云述微微侧首看她,问:“那你恨我吗?我也是浮月山的人,你所说的那些人,都是我的同门。”
她随手拍了他的肩,叹道:“念在你长得好看,勉强不算你的。”
玉姜还没到不分是非好歹的地步。
而这句信口说出的玩笑,似乎也让云述放下了心,附和一般弯了唇角。
云述问:“这里如此危险,林扶风是如何独自进入,且避过这些妖邪的?”
即使云述的修为全部恢复如初,也难以保证能抵得过全部妖邪。
可见噬魔渊的可怖之处。
玉姜观察着四周,许久之后才应声:“他啊,他与我们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
玉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云述,哑然。
她第一次见林扶风,是途径问水城。
正赶上问水城的百花节,春光好,满城飞花。少年打马过,华衣锦袍。
凡经过者,无不钦羡。
就是在此时,玉姜遇到了一个妇人,正是当时的问水城城主。玉姜接了飞花,问水城城主便主动迎她一叙。
知玉姜从浮月山来,便央求玉姜去救她的儿子。作为答谢,她愿将问水城让出。
玉姜这才知晓,路上她看到的那个华衣小公子,只是用术法幻化而成的。
那日是林扶风的生辰,他的娘亲思子心切,又苦于无可奈何,只好用术法捏了这个傀儡留在问水城。
就好像她的儿子还在。
在修真界,问水城何等风光。
却无人知晓,问水城最尊贵之人,也有无法揭开、无法向人言明的痛楚。
真正的林扶风却被困在魔族地界。
玉姜见到他时,由于天长日久的魔气侵染和折磨,他已经没有了人的神智,几乎要被炼成一个纯粹的魔物。
干枯的双手垂下,不见血色。
单单是那么看着,便能让人切实地对生不如死的痛苦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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