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随意丢到身后御书案堆叠如山的奏折上,果断道:楚谦之有隐瞒之过,他自己都摘不干净,还敢替人求情,传他进来。
或是因唐绮现在代替唐亦变成了皇位第一继承人,是唐国眼下唯一的希望,她虽没雷霆震怒,但就前头抛出这几句话,也足以让殿内有心替楚谦之求情的朝臣们屏住了声儿。
楚谦之脱了官帽,跪进殿中,唐绮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他立即对着唐绮叩首,声泪俱下将皇帝中毒案经过又叙一遍,并说自己明知家门不幸,老母糊涂,女儿犯了大错,都是因为自己迂腐乏教,要以死谢罪。
唐绮早在他进殿前就做出了决定,等他嚎完,便合上罪己诏扭头去问:众卿,参与谋逆,按唐国律例,可有子替母受过、父替女偿命之说?
三法司的人各自答说:并无。
唐绮面不改色,负手端立,玄袍长曳静如芝兰玉树。
楚谦之整个身子都颓败下去,他闭眼颓然道:母亲,儿子尽力了
法不容情,楚可心作为唐亦谋逆的同谋,楚老太作为毒害柳阁老的元凶,唐绮愤积多日,没有诛连楚家,只对楚可心按律法论处,剥去楚老太的诰命,已经仁至义尽。
自然,她的仁至义尽也掺杂唐国眼前局势正需楚谦之这个能人的原因,唐亦一时寻不到替换楚谦之的新户部尚书,唐绮同样不能立即乱动成兴帝留存下的六部均力,平衡不宜在此时来打破重建。
楚谦之以包庇之过被贬职,留用户部,职位降了俸禄降了,要做的事儿一件落不下,他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官,对唐绮这样的处置无所非议,沮丧地认了命,叩首谢恩。
唐绮看他不再胡搅蛮缠,一锤定音道:既然案子已查明,督察院照章办事吧,散了。
她说散,锦衣卫就上前将证人送出了殿,朝臣们却不愿意走,个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们围在一块儿互换眼神。
最后,礼部尚书站了出来,恭恭敬敬朝唐绮拜道:殿下才智过人卓尔不群,待下宽厚英明贤德,臣等愿拥护您为君,您看是不是应当交代下去,择日登基了?
唐绮心里讽笑。
她自然懂朝臣们的急迫,如今举国上下要她做主,登基是早晚的事儿,只是案子明面上了结,内里盘根错节实则还有诸多疑点,她面对这一张张瞬息万变的脸孔,忽而明白何为帝王多疑虑,谁都不能轻信。
加之,她妻未醒,这些天,她想的最多的便是,越离那个位置越近,越令人窒息。
为君者从大局,只要坐上那个位子,她将同她的父亲一样,不能事事随心,因国事天下事而深藏自己,身不由己。
可她又不愿丢失本心。
她心里烦闷,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帷幕后的医者忽然惊喊一声,将外头的谈话斩断了。
唐绮霎时色变,提裙就往里走。
里边的宫婢赶着出来,飞快欠身道:殿下!夫人醒了!
帷幕内外骤然间乱作一团,杨依依合手立在桌案边,只见那连日阴郁的长公主捂着面抖着手掀帘,先惊喜交加,随后又俨然一副如临大敌之态。
唐绮在边南鹭城那场大火里差点交出去性命,昏迷长达数日都没能立即醒转,反观长公主妻于姒身负重伤这才过了几日?连太医院最经验老道的院判都说这生死一关难过,醒转还不知要多久,这么快就醒了?
不仅杨依依狐疑,外头的朝臣也是好奇,一时间殿内脚步声四起,众人都不自觉往帷幕前靠近了几步。
杨依依只走近一步,她离得最近,隐约瞥见医者面露大喜之色正同唐绮小声说着什么,随即那如云如雾的帘子便又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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