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碧灵和雪牧童并不对付,绝不肯让后者压过一头。
碧灵是有功的使臣,地位比他们都高,别看眼下说话并不客气,那是碧灵生来一把贱骨头,喜欢被人言语辱骂。要是真过了线,他是能把他们都捏死的。
雪芒道:“这些天,你赖在影游城里,连色藏庙都忘了。敢情是看上体修骡子样的行货了,亏得你吃得下,就不怕撑烂了皮子?”
谢泓衣眼波流转,扑哧一笑:“借你吉言。”
单烽大开眼界,心里一团燥热,差点破了功,心道,这是吃了多少个碧灵?别是真被附身了吧?
另一个雪练突然道:“两个面首?”
燕烬亭不知什么时候,也双目无神起来,抱臂倚在墙边,样子冷峻不说,腰腹以下还是更为矫健的鹿躯,一看便是极招碧灵中意的样式。
雪芒恍然道:“怪不得,刚刚有鹿!你居然抢了雪牧童的鹿当面首?真馋这种东西,岔开了腿往马厩里一躺,有多少媾马奴——”
话音未落,那体修铁青着一张脸,一把扼住他脖子,往外头的雪幕中摔去!
话说得好好的,谁也没料到他会发这样的疯。
外头的黑雪下得又急又猛。
雪芒砸到雪地里,就如牛羊般惨叫起来:“你疯了?这可是杀生雪——等我从祭坛重活回来——”
滋滋滋!
如沸油溅入锅中,他的身影肉眼可见地被大雪吃去了几块,转眼消融。
谢泓衣一手按在单烽手背上,轻慢道:“谁说我抢小矮子的鹿了?谁看见了?”
他观察着几个雪练的反应,双目微微一眯,印证了两件事。
其一,外头的怪雪果然极其险恶,对雪练弟子甚至有更重的惩罚。
其二,从雪练祭坛中复活,是有时间间隔的。
当年长留一战,雪练大军压境,祭坛藏得很隐蔽,这才让素衣天观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那遮天蔽日,源源不断,杀之不尽的飞雪……
但他并未亲眼见过雪练弟子复生时的景象。抓住时间差,大有可为。
他看单烽一眼,后者点点头,以口型说记下了。
谢泓衣做戏做到底,笑盈盈道:“上完这炷肉香,座次也该变一变了。”
有了雪芒这前车之鉴,剩下几个低阶雪练顿时噤声。
谢泓衣目光一一横掠过去,突然冷哼了一下。
当即有人反应过来,挑帘一般,为他揭开了石壁上的阵法。
一股森然寒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座白骨为墙的小庙。
居中一座由雪白指骨簇成的莲台,男女老少,密密麻麻,逐节屈伸,莲瓣样向外层层舒展,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托起了一位居高临下的雪菩萨。
跪了满地的雪练,正在齐声诵念祂的尊名。
——大泽雪灵座下,雨雪菩萨。
“色藏庙众弟子无能,未能献上肉香……叩求菩萨收了忿怒相,勿下杀生雪……”
单烽趁机落后一步,和燕烬亭并排,声音很轻,却跟引线似的:“面首,解释?”
燕烬亭道:“和师叔一样,无奈之举。”
“我乐意!”单烽切齿道,“你为什么会让他骑?”
燕烬亭解释道:“当时,他没有认出我。”
单烽道:“他没认出你,你没认出他吗?”
燕烬亭突然不说话了。
单烽道:“燕紫薇,你的嘴呢?”
色空垂欲雪
单烽还要问,嘴上却被影子轻轻拍了一下。
这尊雨雪菩萨是用雪捏出来的,体型庞大,占了大半座庙,身上不停淌着污水,供台上则摆着一截残烛。
谢泓衣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蜡烛上。
案上有大堆的烛油,是长年累月供奉留下来的,有明显的分层,旧的多,新的少。
他向来敏锐,刚刚雪练的只言片语,已让他猜到了色藏庙如今的处境。
雪练所谓的肉香,不就是灭世的功绩吗?
供不起像样的肉香,必然会被别的教众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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