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四散,抢掠的人、粮食、器物扔了一路。
陈良玉下令:“留张嘴。其余一个不留。”便下马走到一间屋顶漏风的茶棚坐等。
这条商道上,这样破烂的茶棚还有很多。屋顶茅草多半都不齐全了。
兵刃碰撞的叮咣霹雳声不多时便停止。
景和马前驮了个人来,那人身上裹的衣服很符合草原的特性,喜欢在布料上绑一块兽皮,以虎豹皮为尊,牛羊皮为卑。这个人裹的是羊皮,看样子是草原部落里地位低下的小人物。
走近茶棚,景和大手一提,把人从马背上掀下来摔在地上。
那人摔得痛了,“哎呦”一声。簌簌发抖。
景和在他脖子上挂一串儿耳朵,还在往外渗血。刚从他死去的同伴身上割下来计数的。
陈良玉走上前,浅问几个问题,“哪个部落的?”
那个人惊恐地看着陈良玉。
他听不懂汉人的语言。
不同草原部落之间的语言也不互通,而且他们的语言听起来叽里咕噜,毫无章法,似乎就怕人能听懂。
陈良玉用最常见的一种部落语言接着问:“奎戎,酋狄,还是樨马诺?”
那人答:“酋狄。”
如今草原上的三巨头,奎戎、酋狄与樨马诺已差不多完成了吞并,将众多小部落蚕食,草原一分为三,重新划分了地盘。
酋狄的部落首领名为酋戎,是来大凜边城抢掠最多的一个人物。
陈良玉道:“回去告诉酋戎,”指了指他脖子上串成串的耳朵,“胆敢来犯,便如此般。”
她没有发怒。
声音、表情都似在与人闲磕牙,说罢还抬头看着漫天黄沙,掩了掩口鼻。那个草原人匍匐在她脚下,如同等待被踩死的虫蚁。
终于,他眼前那双令人胆寒的军靴从他前头挪开,走了。
十几个女人灰头土脸,坐在荒地上搂成一团。
陈良玉道:“景和,护送人回去,东西还给百姓,将折损记下来,本将去找酋戎算账。尧城守将是哪个?叫来见我。”
许是经常遭刀马客骚扰、残杀,尧城守将经常更换,眼下不知道换到谁头上了。
景和道:“是,小姐。正想去瞧瞧是哪个孬种。”
卜娉儿围着女人堆转了两圈,十几双眼睛跟着她的步伐走位来来回回转头。等她“不怀好意”地转着圈打量够了,女人们早已赧红着脸,头埋在胸口,忐忑不已。
卜娉儿道:“就这么被欺负?”
没人理会她。
卜娉儿又道:“想打回去吗姑娘们?”
陈良玉额头冒出三条黑线,“你还真是到哪都不忘本职。”
林寅也道:“你招兵也不挑时候。”
卜娉儿道:“招兵拣什么时候?挑时候我就不要你了。姑娘们,随大将军参军如何?”
林寅嘁她一声。
她跟在陈良玉身后喊,“陈良玉,陈……大将军。”
陈良玉道:“何事?”
林寅道:“鹰头军为何不要女人?”
陈良玉道:“谁说不要?”
林寅道:“可我一个也没见着啊。”她揣摩着。
陈良玉站定,认真跟她解释:“鹰头军每年一次擢选,在肃州大营摆擂台比武,赢过十二轮便可领鹰头甲、鹰纹刀。云麾军的女兵今年刚来,还无人比试过,你自然见不着。”
卜娉儿不知几时冒出来的,“末将应战。”
林寅道:“我也应。”
“好啊。”陈良玉嘴角轻扬,笑容舒然。
多年前她上点将台比武,赢过前面十一轮,意得志满,在营帐中擦拭长枪准备应战第十二轮时,听到帐外一些刺耳的话。
“平时哄她玩儿得了,连鹰头军选拔都这么儿戏?”
“谁都知道怎么赢的。侯爷和少帅都在底下看着,谁敢赢她?真有那个本事,去和景副将过过招,景副将可不让她。”
“可不就是。景副将在鹰头军擢选的事上一点儿不近人情,打赢景副将,才真有人服她。”
两道黑影从帐上飘过去,走远了。那一场,她使尽不要命的力气,打赢了景明。
那一年她十五岁。
她立在高处,手持一把红缨长枪,站在点将台猎猎旗帜之下,独占鳌头。此时,距名扬天下的祁连道马蹄谷之战不足一月。
林寅道:“那我定要做第一个打进鹰头军的女兵。”
陈良玉已经纵身登上马背,声音从高处降下来,“那很可惜,你做不了第一个了。”
林寅也不气馁,道:“如果做不了第一个……”
卜娉儿道:“做不了第一个你怎样?”
林寅比出两根手指:“那就做第二个。”
卜娉儿上了马:“以为你要发什么毒誓!”
林寅也翻上马背,道:“毒誓怎么能乱发?”
千骑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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