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后顾着名声,不想恶名加身。再说,我站在这里也不是形单影只赤手空拳,母后杀不了我。”
“很自信。”陈实秋点点头:
“令人恼火的是,到了今时今日,我还确实拿你没法子了。”
应天棋不语。
即便理智上知道陈实秋已入穷巷无可转圜,但此人带给他的压迫感仍有余威。
于是他默默后退半步,离方南巳更近了些,这样才能有点安全感和底气。
殿内安静片刻,还是陈实秋先开口:
“当初郑秉烛从江湖道士口中听来的什么金鳞什么骤雨的诗,也是你搞的鬼吧?诸葛问云也被你找着了?你这小子真真有点能耐,这么多年,我只顾着防着旁的人、和旁人斗,却忽略了你,任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多小动作,以至于将我逼到了今时今日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
应天棋扬了下唇角:“母后说笑了,母后怎会孤立无援呢?朕便是母后的底气,有朕在一日,便也有母后一日,你我母子,应当齐心才是。”
“瞧瞧,瞧瞧这话说的。倒显得我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了。”
陈实秋笑着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还装什么大度呢,明明连郑秉烛都拉拢过去了,我若不再为自己搏上一搏,这天下就真该是你的了……今日到了这一步,是我棋差一着,技不如人,也无甚怨怼,你要对我怎样,我都无所谓,可如今你说什么底气什么齐心,算是什么?胜者的恩赐吗?”
应天棋微一挑眉,想了想,挑了这话中最无关紧要的一部分回她:
“郑大人对母后一往情深,无论立场如何,他从没有要害您的意思。”
说着,应天棋略作停顿,往某个方向稍稍侧目:
“郑大人,我说得可对?”
又一道电光闪过,映亮了慈宁宫角落里一处阴影。
有个人不知何时立在了那里,乍一眼看去,竟犹如鬼魅一般。
“你……”
被点了名,郑秉烛也不好继续站在那里当个影子。
他缓步从阴影中走出,脸色有些不大好,一双眼睛从头到尾都锁在陈实秋身上,细听,声音竟有些许颤抖:
“你是何时发觉了……?”
陈实秋抿唇笑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她望着郑秉烛,眸子里的温柔浓得几乎要流淌出来:
“你十九岁就跟了我,如今过去多少年了?十多年的光景,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心里在想什么,是高兴还是难过,我一眼就瞧得出来。再说,,枕边人同自己离了心,难道是一件很难察觉的事吗?事到如今,我并不恨你,我只觉得惋惜,惋惜你对我的真心终归还是少了半分,你不信我,错信旁人,令我一败涂地。”
“……”
应天棋看了眼方南巳,原本是感觉陈实秋说话也太不背人了,自己站在这里实在尴尬,想求点共鸣。
但这一眼看去,他却察觉出了些许异样。
方南巳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呼吸有些重,眉也微微皱着,像是在忍痛的模样。
是肩膀上那道被撕裂的箭伤吗?
应天棋心里一紧,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脊背,靠近些低声道:
“怎么了,伤很疼?我叫个太医过来瞧瞧。”
“不必。”方南巳摇摇头:“做正事。”
应天棋拧了下眉。
他本想说“你的事就是正事”,但还没开口,忽听郑秉烛高声道:
“真心?陈实秋,你对我何曾有过真心?!”
郑秉烛双手捏住陈实秋的肩膀。
他将秘密藏在心里独自消化如此之久,此时此刻,二人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才终于有处宣泄:
“你告诉我,宁竹是谁,宁竹是谁?!你自己也说了,我十九岁便同你在一起,如今已有整整十二年了,你告诉我,这些年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郑秉烛,还是你年少时生离死别念念不忘的情郎?!”
郑秉烛情绪有点崩溃,应天棋看他那样子都觉得他好像快要发疯了,但陈实秋却没什么情绪,只任他抓着自己摇晃,抬着一双眼睛淡淡地望着他歇斯底里的模样。
她越是冷静漠然,郑秉烛就越想疯:
“我爱你,实儿,是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你才肯相信我对你的一片真情吗?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从未!你扪心自问,你这些年被困在这宫墙之内,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你有过哪怕一点的快活欢愉吗?我只是想你放弃一些对你来说并不重要的东西,有没有那些东西根本不重要,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我们远走高飞,从前那些事我可以当从未发生过,也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你肯待在我身边,你拿我当谁的替身,我统统可以不计较!我爱你,实儿,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郑秉烛说着,索性将陈实秋抱紧了怀里,似乎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让她感受到自己滚烫的爱意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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